石湾陶，景德瓷。其中的“陶”在上千年时间里一直指的是日用陶器，上可追新石器时代的印纹陶片，中可赏唐宋时期的碗碟盘盆罐，近可观清末民初细分出的“三十六行”。

白衣苍狗，沧海桑田。时至今日，承载石湾陶名号的由日用陶变成了观赏陶，称为石湾陶塑或石湾公仔；而佛山作为南国陶都的名气，其中的“陶”似乎更有赖于建筑陶瓷即瓷砖产业的迅猛发展。

如果要谈佛山的建陶产业，必然绕不开四个字——佛陶集团。

▎曾占全国建陶总产量25%

年，佛山市陶瓷工业局将石湾各个陶瓷厂及其相关企业，合并成了佛山市陶瓷工贸集团公司，佛陶集团由此诞生。

6年后的年，佛陶集团更名为广东佛陶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这意味着该集团由国有和集体所有制，走向增加自然人持股的混合所有制。

如此转换企业经营机制，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吸纳资金、改善资源配置、增强市场竞争力。

难道说，佛陶集团在当时就遭遇了市场的激烈围堵？非也，尽管彼时山东、华东、夹江等产区已初具规模，但佛陶集团仍旧一骑绝尘，位列全国建陶企业之首。

年，经过改革开放十四年的发展，佛陶集团的墙地砖年产量达万平方米，占据了全国建陶总产量的25%，销售额超过14亿元，上缴税收超2.9亿元，产品广销全国各省市，并出口到全球70多个国家和地区。

在年，为了解决佛陶集团产品的运输难题，广州和佛山的铁路部门还专门为其发出了9个专列，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年更名之后，佛陶集团拥有54家企业、多名员工，集团技术装备处于国外80年代先进水平，而且还计划在“八五”期间投资25亿元，迈向跨国式、集团化企业，并实现年产值35亿元的目标。

石湾建筑陶瓷厂原厂长刘孟涵曾在采访中透露，佛陶集团更名目的其实是为了上市做准备。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佛陶集团乘着改开的东风，凭着“珠三角”的便利交通，凝聚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建陶精英人士，因而飞速发展。

旗下的石湾耐酸陶瓷厂（年成立）、石湾工业陶瓷厂（年成立）、石湾瓷厂（年成立）、陶瓷机械总厂和石湾建筑陶瓷厂（均为年成立）、石湾化工陶瓷厂（年成立）、石湾建国陶瓷厂（年成立）、石湾湾江艺术陶瓷厂（年成立）、石湾建华陶瓷厂（年成立）、石湾美术陶瓷厂和钻石陶瓷（均为年成立）、赛纳陶瓷和海鸥陶瓷（均为年成立）等企业，让全国陶瓷人趋之若鹜。而由于产品紧缺，当时购买瓷砖还需要手握批条。

▎批条形成交易市场

老一辈的佛山陶瓷人，对于凭批条买瓷砖的历史总是津津乐道。这种供不应求的“批条现象”，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九十年代。

在计划经济主导的统购统销政策之下，瓷砖属于由地方管理的三类物资，完成了计划任务之外的多出来的瓷砖才能由工厂主导分配，而分配的方式就是批条。

当时，石湾陶都酒家（现陶都酒店）就成了批条交易市场，汇聚着想要买瓷砖或卫生洁具装修的人，即使是次品的批条都很抢手。甚至，批条还可以交换钢材等更为紧缺的物资。

然而，批条的背面其实是落后。改开之后，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争先恐后的工业潮，一大批高能耗、高污染、低技术的“五小企业”盲目上马。

随着国家逐步关停这些“五小企业”，佛陶集团耐酸砖等产品的销路受阻，急需转型生产建陶产品，就在转型过程中，技术装备落后的问题凸显了出来。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佛陶集团生产彩釉砖使用的是30吨摩擦式半自动压机，需要人工操作冲压成型；烧成装备还是使用隧道窑，而且需要人工用窑车把砖坯推进窑炉，烧成时间也需要20多个小时。佛陶集团原董事长周棣华回忆，当时不仅产量很低，而且能耗高，一公斤彩釉砖要耗费大卡的热量。

图文无关

▎一条线改造一大片

为了解决烧成时间长、效率低、耗能大等问题，周棣华决心引进国外先进的全自动生产线。

年12月，周棣华一行13人（佛陶集团8人，香港补偿贸易商5人）前往国外考察，在28天时间内先后拜访了意大利的20家工厂和西班牙的8家工厂。此前，石湾耐酸陶瓷厂配备好的2吨原料已运抵意大利设备商唯高的工厂。周棣华一行在考察中发现，用国内原料生产出来的彩釉砖很漂亮。

而后，经过补偿贸易的方式，佛陶集团和意大利唯高、香港补偿贸易商签订了三方协议，由意大利唯高“包产量、包质量、包能耗”，于年全线引进了价值万美元的全自动生产线，并于年5月5日在石湾耐酸陶瓷厂（利华厂）点火投产。

这就是陶瓷人所熟知的“国内首条引进的全自动彩釉砖生产线”，《中国陶瓷百年史》称之为拉开了中国建陶工业的现代化序幕。

不过，佛陶集团最早引进国外设备的其实是石湾建筑陶瓷厂，比利华厂还要早两年，但由于只是局部引进了日本的黑豹牌压机，没有形成利华厂整线引进的影响力。

利华厂的全自动彩釉砖生产线点火投产之后，烧成时间由20多个小时骤降至1小时、每公斤彩釉砖能耗从大卡降到大卡、年产30万平米彩釉砖的厂房只需3千平米（按原工艺需3万平米）。

由于效果显著，佛陶集团旗下的各个工厂都开始引进国外设备：石湾建国陶瓷厂引进釉面砖生产线、石湾建华陶瓷厂引进卫生陶瓷生产线、石湾工业陶瓷厂引进耐磨砖生产线、石湾瓷厂引进彩釉锦砖生产线……并成立消化吸收创新办公室，对引进的设备进行国产化研究，佛陶集团由此开始腾飞。

从年到年，佛陶集团总共引进了价值近4亿美元的生产线，重心也逐渐转移至建陶产业，完成了“一条线改造一大片”的转型之路。

也正是在年，由于目睹香港恒生指数在20天内从多点跌至多点，用了三年时间筹备上市的佛陶集团在与市政府领导多番斟酌后，最终放弃了上市的计划。

▎“星期六工程师”助推民营企业崛起

年3月13日，中共中央出台了《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了“科学技术人员在做好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兼职”。

年1月18日，国务院批准下发《国家科委关于科技人员业余兼职若干问题的意见》，对科技人员的业余兼职再次从国家层面表达了“有前提的允许”。

然而，这两份文件都是问题出现之后的反应和总结。

在此之前，国有企业的科技人员早已在民营企业“炒更、走穴”，用提供技术服务的方式获取报酬，但这在当时属于“地下活动”，需要“悄悄去，突击干，悄悄回”，因为有“吃牢饭”的风险！

“吃牢饭”的担忧并非危言耸听。在吴晓波所著的《激荡三十年》一书中，就有武汉国营一八一厂的工程师韩庆生在年为某乡镇企业提供技术服务而被送进监狱的案例，罪名是“技术投机倒把罪”，韩庆生一审被判入狱天。

在佛山，“炒更”也早已萌芽。年，如今的美的集团创始人何享健还在顺德创业，就已经请来广州第二电器厂的技术人员，为他的第一台风扇担任技术顾问。

而“星期六工程师”这一名头，也和佛山有直接关系，年，《羊城晚报》记者刘婉玲在顺德龙江镇蹲守两天，暗访“炒更”现象，写出了《从“星期六工程师”引出的……》一文。

广东省科委在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广州的某些科研单位约有8-10%的科技人员都是“星期六工程师”，而民营企业发展迅猛的佛山成为了他们的“炒更”目的地。反过来，这些“星期六工程师”则进一步助推了民营企业的快速崛起。

在佛陶集团内部，同样拥有众多的“星期六工程师”，他们从石湾前往南庄、西樵、三水等地的建陶工厂做技术指导。年石南大桥通车后，交通更为便利。

年进入佛陶集团的鲍杰军回忆，当时90%以上的技术人员都会加入“炒更”队伍，而且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也已经开始合作以赚取更多灵活的资金。

比鲍杰军早入职佛陶集团十年的卢勤甚至被称为“炒更大王”，两人经常骑着摩托车和自行车到南庄提供技术服务。

如今回过头来看，广州和佛山两地的“星期六工程师”，对佛山的民营经济影响巨大。尤其是佛陶集团为数众多的“星期六工程师”，奠定了南庄成为“中国建陶第一镇”的技术根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技术领域的探索和实践，逐步实现了建陶装备的国产化。

“星期六工程师”的出现和迅速蔓延，也反映出我国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已被打破，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登上了历史舞台。

▎佛山建陶的“黄埔军校”

在“炒更”的过程中，卢勤和鲍杰军两位同窗好友发现了建陶设备存在的商机。因为当时的进口设备太贵，于是他们开始研究将设备国产化。随后，第一台国产磨边机诞生。

年，卢勤和鲍杰军等人成立了顺德市科达陶瓷机械有限公司，这就是如今的陶机巨头科达制造的原点。从科达离开之后，鲍杰军又先后创办了欧神诺和归然书院，并将欧神诺打造成了上市企业。

从佛陶集团走出来的知名陶瓷人不仅有卢勤和鲍杰军，还有黄建平、梁桐灿、边程、李志林、冯红健等一众人物。

黄建平于年进入佛陶集团旗下的陶瓷研究所，两年后成为研究所所长，年前往东莞市建筑装饰材料厂（唯美集团前身）担任主抓生产的副厂长……

梁桐灿年从佛陶集团离开，在石湾东平路边开店经营瓷砖，店名宏宇，之后接手顺德勒流一家生产广场砖的民营工厂……

边程于-年历任佛陶集团总经理助理、佛陶集团钻石陶瓷党委书记及副董事长，年加入顺德市科达陶瓷机械有限公司……

李志林年进入佛陶集团石湾建国陶瓷厂历任技术员、车间主任、副厂长，富民陶瓷厂、日用陶瓷二厂厂长，环球集团公司副董事长、常务副总，年创办简一……

冯红健在-年任职佛陶集团石湾建筑陶瓷厂技术员,年参与创建顺德市科达陶瓷机械有限公司，年创立特地……

据不完全统计，在如今的中国建陶行业中，“佛陶系”的企业有近家，从业人员10万人，每年的“佛陶情”联谊活动被业内称之为“千亿聚会”。

之所以能成为佛山建陶的“黄埔军校”，在于佛陶集团十分注重培养人才，不仅从各大专业院校招收，而且早在年就投资万元建设了佛山市陶瓷职工中等专业学校，自主培养了大批专业人才。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鼎盛时期的佛陶集团拥有各类专业人才多达2多名。

随着市场经济不断向前推进，佛陶集团管理臃肿的弊端凸显。与此同时，在“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佛山，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一大批经营更为灵活的民营建陶企业迅速冒头，冲击着佛陶集团逐步走向衰落。

佛陶集团衰落之后，周棣华曾总结“这是一种自然规律”，随着民营企业风起，佛陶集团作为国有企业，“决策权、经营权都要上级批准，太繁琐了，应了一个成语叫尾大不掉。”而鲍杰军也曾感叹道：“佛陶集团的市场生命是消失了，但其人格生命还在延续。”

如果要书写佛山和中国的建陶发展史，佛陶集团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佛陶往事仍会时时回荡在陶瓷人耳边。

图文无关

推荐阅读

第二届河北高邑陶博会定档8月18日，四大亮点

数据解读建筑陶瓷行业下半年走势

上半年广东陶瓷厂到处缺货！三大原因分析

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快来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deyishus.com/lkyy/2633.html